18年後，哪個好漢會是費城的下一個答案？
3月2日，76人在主場為Allen Iverson舉辦3號球衣退役儀式，此舉既為表彰Iverson過去10多年為費城76人做出過的卓著貢獻，也為給球隊歷史畫上新的節點，當後來者重走前輩奮戰過的道路時，可以在共鳴中汲取經驗和精神支持，這就是傳奇榜樣的力量。
但現實總是如此黑色幽默，如今的76人早已將節操置之度外，他們自斷左膀右臂，先送走正值當打之年的Turner，再“無可奈何”地買斷心不在此的Granger，一切只為了在與公鹿、國王、魔術、爵士等勁敵的較量中笑到最後。
Iverson時代的76人並非超級強隊，除了2001年的總冠軍賽之旅，他們並無具備說服力的戰績，但與本賽季76人不同，彼時的費城人總有一股“你可以從我屍體上碾過，但休想讓我繳械投降”的氣魄。
當被問及誰是史上最強球員時，Iverson毫不猶豫地說：“是我，我不是不尊敬Michael（Jordan）、Magic Johnson或J博士這些人，假如我不這麼想（自認最強），我根本不可能以這樣的身材取得現在的成就。”
這或許正是Iverson曾經給球隊留下的烙印：絕不服輸、戰鬥到底，但這個曾經刻骨銘心的烙印，早已在答案遠離多年後逐日被時間磨平，漸漸消失不見。風骨這種東西，說到底和其他物質、精神一樣，或短或長都有保質期。
你大可以稱讚76人管理層的英明果決，他們在神乎其神的2014屆選秀大會前能屈能伸地放眼未來，一旦選人得當——換言之，挑到下一個答案，球隊又將在未來撈盡票房，運氣好的話，還將伴隨著不錯的戰績。
這或許是18年前那次選秀給76人的最好啟示。當時任總裁帕特-克羅斯抽中狀元籤時，40多歲的他像個孩子一樣手舞足蹈：“Iverson是我們的人了！這不是普通的狀元籤，這是’Allen Iverson籤’！”
事實證明了克羅斯的判斷，Iverson在10年間為76人傾其所有，給兄弟之城帶來了除總冠軍之外的所有東西：人氣、話題、恩怨、傳奇，不但讓這支歷史悠久的老牌球隊又有了值得大做文章的話題了，同時也在一代球迷心中牢牢占據一席之地。
但大多數人早已忘了76人得到Iverson前付出的代價，他們在泥沼裡絕望地摸爬了5個賽季，在Barkley 1992年離開球隊後，他們四個賽季裡最多不過贏了26場比賽。但比戰績更糟糕的是，球隊始終未能確立領軍人物。
1995年，76人終於有了個像樣的年輕球員——探花Stackhouse，北卡高材生新秀賽季便以場均19.2分成為全隊得分王，同時還有3.7籃板3.9助攻的均衡表現。在大多數球隊，這都是值得短期培養甚至長期投資的潛力股。
但這名以得分為己任、領袖能力不足的喬丹師弟注定只是球隊重建的過渡性人物。果不其然，當76人96年得到Iverson後，他們僅象徵性地給了Stackhouse一個多賽季的磨合時間，隨後便果斷將其送到活塞，從而加速奠定Iverson的領袖地位。
這和本賽季的76人何其相似？在上賽季送走Iguodala、投資Bynum失敗並無緣季後賽後，他們本賽季棄用老教練Collins，送走Holiday、Turner，機智地在牛市到來前選擇早死早超生。
同樣類似的還有Stackhouse和Michael Carter-Williams，作為選秀小年的11號秀，後者卻打出了三甲級別的表現，令人大呼意外。但Michael Carter-Williams仍有許多顯而易見的短板，如果76人今年再選中一名超級控衛，誰能保證Michael Carter-Williams不會成為下一個Stackhouse？
確立一人核心，將爭權奪勢扼殺於搖籃中，這是許多重建球隊的必經過程，但距離重建成功仍任重道遠。得到Iverson的首個賽季，76人的戰績並未起色（22勝60負），整支球隊成為答案和Stackhouse、Coleman三人輪流出手的散漫軍團。
一個賽季後，Larry Brown入主76人，力主將這支軍心渙散的青年軍打造成眾志成城的鋼鐵之師，但他的紀律嚴明很快和Iverson的我行我素水火不容，甚至一度到了逼宮球隊將對方攆走的地步。
好在Iverson的成熟和老Brown的妥協最終讓問題迎刃而解，Brown為答案量身打造了一套能將其攻擊能力發揮到極致的攻防體系：防守端，多名悍將為AI查缺補漏；進攻端，AI突擊在前，其餘眾人保駕護航。
這是76人能找到的最完美的解決方案，但無論如何，這都是套略顯畸形的體系。擁有巔峰時期的Iverson，就意味著擁有速度、想像力和勇氣，他可以在如林長人間一往無前、穿梭自如，可以在一次次失敗後重整旗鼓、不知疲倦。
但這同樣意味著，這是一套人人為我，卻難以產出等量“我為人人”的體系，它成就了Iverson的英雄傳奇，卻讓眾多為答案作嫁衣裳的隊友淪為唯數據論者眼中的無能之輩。
這又是一套難以持續的體系，AI的身高決定了他的打法，進而又決定了他的殺傷力將在速度放緩後明顯下降，再加上他的自負性格，決定了答案的轉型空間微乎其微，也注定了他生涯後期的悲劇。
但無論如何，Brown在2000-01賽季將這套體系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，此後多年，再也沒有一支進攻端單核突擊的球隊可以走得如此之遠，更遑論衝頂道路上場場經典的封神之戰。
在2003年與Brown分道揚鑣後，Iverson對老帥充滿感激、愧疚、懷念之情，是Brown讓他學會如何成為真正的領袖；而Brown也對這名鬥士般的弟子充滿譽美之詞，這是夾雜著師徒相長、惺惺相惜之念的真摯情感。
2001年的76人和2014年的76人選擇的是截然相反的兩條道路，前者豪賭當下、放空未來，後者自毀當下、豪賭未來，這也是許多球隊每個賽季都在面對的兩難問題。
那一年的76人是典型的過把癮就死，在衝冠失敗後，球隊傷病、老化問題層出不窮，即便AI一人再神勇、76人四處搜羅得力助手，也無法挽救球隊逐步沉淪的命運。
不成功便成仁，那是個Iverson和76人互為成就的年代，但球員可以堅持自我、無怨無悔，球隊卻無法任由戰績毫無希望地原地徘徊，於是在惡俗地互為憎恨前，雙方在2006年選擇了和平分手，三年後又近乎完美地讓落葉歸根成為現實。
這便是Iverson和76人曾經走過的路：在96之前，球隊等待著真命天子前來救世；得到答案後，76人窮盡所有為當初的夢想鋪墊現實基礎；當希望破滅後，終歸曲終人散。
假若76人今年如願以償簽下超級新星，他們不可避免地將走上1996-2006年間76人和答案走過的道路，或許我們也可以將這場球衣退役典禮當成76人未來起航的儀式。
今日的沉淪，是為著明日觸底反彈的蓄力，而非得過且過式的自暴自棄。只要有一線生機，便當無畏向前，這正是Iverson留下來的真正財富，也是76人未來崛起的精神指南。
在退役儀式上，所有76人球員都將在球衣貼上“永遠的Iverson”，關於答案的紛紛擾擾，是非曲直，也都將融化在“永遠”二字中煙消雲散。
因為這個世界本就沒有什麼標準答案，一切但求自圓其說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