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為聯盟中最有名的場邊記者,TNT的Craig Sager在電視畫面上總是那麼意氣風發,時尚而且風趣。最近幾年Sager飽受血癌困擾,本賽季恢復工作之後不久血癌再度復發,不得不重新休養。而到了季後賽,Sager又回到工作崗位上。
美國媒體也很關心這位同行,專門撰文對Sager進行了介紹。
在羅徹斯特皇家公園飯店的四樓房間裡,Sager正在將自己服裝袋裡的衣服一件件的拿出來。這好像在他的床上拉出一道絢麗的彩虹:水藍色和紫丁香色的外套,紫色和皇家藍的褲子,黃色和湖綠色的襯衫,一條領帶上鑲嵌著紅色的施華洛世奇水晶,另外一條領帶上則是金黃色的斑點。
「衣著光鮮!」這是Sager一直堅持的事情,他每天晚上出現在NBA場邊的時候就好像一個萬花筒一樣。而且這個萬花筒的模式讓人捉摸不定:藍色和綠色的細節,紅黑相間的格子,黃色和橙色的漩渦狀花紋,還有紫色和綠松石色的折紋。Sager一邊整理,搭配著自己的這些衣服,一遍喋喋不休的開始講述每一件衣服的故事。
Sager很巧妙的遮住了衣服上的價格標牌,他指著其中的一件衣服說:「看到這個沒,本來這種款式的布料會被用在沙發和窗簾上,但是我覺得這個用來做大衣很好。」
這次Sager的目的地是底特律,他要跟活塞和騎士的季後賽首輪比賽,東區第一和東區第八之間的較量。最終Sager為第三場比賽選定的採訪服是那件紫丁香的外套。「其實這不是我的最佳選擇,」Sager嘟囔著,「不過這是ESPN直播的比賽,差不多得了。」而為雙方的第四場較量,Sager選擇的是那件紅黑相間的格子衣服。
「這可是季後賽,」Sager鄭重其事的說到,「我必須得閃亮登場,可不能穿當年在邁阿密穿的那件佩斯利花紋的亞麻衣服去底特律。」
這種事情之前發生過,在2011年東區決賽中,Sager因為飯店的乾洗部沒有及時將衣服交給他,而不得不在芝加哥穿著橙色的衣服出現在場邊。本來Sager準備了一套很應景的公牛主題的外套,不過球迷可不買帳。「Sager!」芝加哥的球迷高喊,「你穿的這什麼啊?這不是我們球隊的顏色。」
作為一名資深的場邊記者,這樣的尷尬出現一次就夠了。Sager可不是那些沒心沒肺的年輕人,去亞特蘭大老鷹主場的時候,腳上還穿著鴕鳥皮的鞋子。
在很長一段時間裡,Sager的衣著是他最出名的地方。他從來不願意妥協,在高中畢業的時候,他被要求穿著黑色或者海軍藍的外套拍畢業照。沒想到拍照當天,他穿著一件電氣藍的夾克堂而皇之的站在了隊伍中,瞬間讓整張畢業照變得不和諧。本來Sager還有望成為一名運動員,不過在美式足球試訓的時候,他兩次低階失誤,讓他直接被發配到啦啦隊裡。Sager開始扮演球隊的吉祥物,在某一次贏球之後,失利方的樂隊突然發現,這個吉祥物實在太令人討厭,很可能是他們球隊輸球的主要原因。於是他們開始用手中的樂器透過吉祥物厚厚的衣服來刺痛Sager,不過好在,Sager所在學校的球員衝過來解救了他。
最後Sager用一次演講結束自己的大學生涯,投身社會。畢業初期,Sager從事過好幾份工作。他甚至還穿著一件藍黃相間的衣服去主持一個電視臺的天氣預報,在嘗試幾次漂白Sager的衣服之後,電視臺的同仁感到無計可施。不過他們找到了一個更適合Sager這種孔雀般穿衣風格的舞臺:NBA。
其實對於Sager,一開始NBA是拒絕的,從球員到教練,他們給Sager的是無情的嘲笑。Kevin Garnett說Sager就好像聖誕節的裝飾,Phil Jackson覺得他是個喜劇演員,而Barkley則乾脆說他像是拉皮條的。在一次費城的比賽中,一名球迷對著Sager狂吼:「你們不能讓這樣一坨狗屎來費城!」
Sager舉起自己的服裝袋放在頭頂:口水也太多了。
就連前任NBA總裁David Stern都看不下去了:「我為球員制定一套著裝規則,看來我現在要為轉播人員也制定一套規則了。」在2001年的全明星賽中,David Stern曾經勒令Sager更換自己的銀色範思哲外套,因為這衣服會反光影響場內的球員。Sager的報復來得很快,不久之後在麥迪遜廣場花園,Stern眼睜睜的看著Sager穿了一套讓人抓狂的破爛衣服。Stern的妻子都忍俊不禁:「哈哈哈,他今天看上去太好了,生動而有趣,體育難道不應該是這樣的嗎?」
和Sager之間的採訪其實應該在貓頭鷹飯店(Hooters)進行,我們就能看到和Sager穿著同樣橙色衣服的適應生,將百威啤酒和烤蝦端上來放在他的身邊。那個時候的Sager應該坐在比他年輕21歲的妻子身邊,他妻子曾經是一名公牛的拉拉隊員。這個時候,Sager會開啟話匣子侃侃而談,說的是當年Dennis Rodman還在活塞時候的故事。1993年,Rodman無故缺席了訓練,並計劃自殺。後來Sager千辛萬苦在底特律的一家脫衣舞球隊的二樓找到了小蟲,想起當時的場景,Sager記憶猶新:「我還記得那家脫衣舞俱樂部,他當時手上拿著槍,他真的會自殺。我衝上去告訴他那有多麼愚蠢。」
Rodman停手了,沒有Sager,也許如今就沒有Rodman這個人,也許就沒有後來公牛的三連霸。
不過現在Sager還真沒法和我一起去貓頭鷹飯店,他在等一個電話。正當Sager陶醉在對領帶上漂亮水晶的欣賞的時候,電話鈴聲響了起來。Sager說:「我猜是醫生打來的。」
他說了一聲抱歉,離開了臥室去接聽電話。「今天我的血小板怎麼樣?今天是4?好吧,正常的是多少?140?好吧,不不,這沒嚇到我。我明白,我很好,我感覺不錯。別擔心,我已經習慣了。」說完這些,Sager掛斷了電話。
等他回來的時候,他笑著向大家宣佈:「我的血小板只有4!如果我現在被割一刀,我絕對會一直流血到死。」
這沒有阻礙Sager的工作,他還是走進了奧本山宮殿準備騎士和活塞的第三場比賽。他穿著紫羅蘭色的衣服,紫色的褲子,條紋襯衫和鋸齒花紋的領帶。當他走進球場的時候,他享受到了明星一般的待遇:保安,工人,接待員,當地電視臺的同仁都圍了上來,他們都是Sager的崇拜者。底特律的球迷們說,他們會為Sager的健康而祈禱。騎士的J.R. Smith過來打招呼,還有活塞的中鋒Aron Baynes。Andre Drummond的母親特意跑過來和他擁抱。在比賽開始之前Sager大約簽了100多個名字。
「每當Sager來報導比賽的時候,你就知道這場比賽很重要,」LeBron James和Sager也相識多年,說著說著James的聲音越來越小,「但是當我現在看到他來報導我們比賽的時候,我會變得情緒化。」
球迷們看到的是Sager在開場時候做的場邊評論,他談到了LeBron James和活塞新秀Stanley Johnson之間的口水仗。但是球迷無法想像,為了能夠來到這兒,Sager受了多大的煎熬:週一和週二他剛剛在休士頓接受化療,然後週三是在克里夫蘭的比賽,週四飛到底特律。在飛機上他甚至還要帶著口罩,洗手之後吞下20顆藥片。在到達底特律之後,他必須馬上接受血小板注射,樂天派的Sager在那叫囂:「你知道嗎?當時醫生看到了我的血小板指數,他們徹底被嚇壞了。」
當Sager躺在醫院病床上注射血小板的時候,醫院的病床對於193公分的他來說明顯太小了,以至於他的兩條腿一直閒不住的在床尾晃盪。拿著一個漢堡和一份沙拉,Sager還沒忘記比賽:「這裡沒電視!現在幾場季後賽的比分是多少?」
當注射完畢之後,Sager拒絕了醫生要他留院觀察的要求,在凌晨1點30的時候離開了醫院。而16個小時之後,他站在了奧本山宮殿的球場上,告訴所有人他已經好起來了。新注入的血小板讓他的嘴脣,臉上和手上有了血色。「如果我不這麼做的話,我可能無法堅持過這個週末,這是我活下去的關鍵,」Sager這麼說,一般來說,他需要一週接受兩次輸血。
在2014年4月的一場比賽之後,Sager感到異常疲憊,隨後被確診為急性骨髓性血癌。在那之後,他已經經歷了兩次骨髓移植,21次骨髓活檢和超過20次的化療。他一直在和肺炎,流感,感染做鬥爭。事實上,他已經兩次從康復治療中偷偷溜走,他沒有告訴別人,是因為怕自己無法參加全明星賽的報導。他雖然住在亞特蘭大,但是如今他的大部分時間卻是在休士頓的醫療中心度過。在三月份的時候,Sager告訴HBO電視臺,他被告知只能活三到六個月,這震驚了Sager所有的朋友。
Sager沒有說清楚,這是不接受治療的患者存活的時間,而Sager正在接受最好的治療。他的醫生都對這位病人感到由衷的佩服:「一位病人能夠和這種疾病抗爭一年,讓人感到不可思議。他現在做到的一切堪稱奇蹟。」
Sager得到了全聯盟的尊敬,劇情反轉的太快,甚至讓人感到不可思議。當年還希望Sager「將這個外套拿回家並趕緊燒掉」的Garnett和嘲笑Sager提出的問題是「我聽過的最愚蠢問題」的Popovich成為了最著名的兩個人。在Sager的診斷結果出來之後,Garnett送出了一束最大的鮮花,而Popovich則給了他最溫暖的問候。「你可以隨時來我的隊裡,」Popovich這麼說。
當NBA總裁Adam Silver親自去探望Sager的時候,Sager受寵若驚:「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,」Sager對蕭華說。
「不,沒有。你對於NBA就如同球員,教練,老闆一樣重要。」
你很難想像在一場TNT直播的比賽中無法看到Sager在場邊主持。在過去的幾個月中,火箭中鋒Dwight Howard為Sager張羅了一次獻血活動。湖人的場邊主持Mike Trudell說服了聯盟的同行在某一個晚上都穿上了Sager風格的衣服。而在Sager對Stephen Curry的一次採訪中,Sager正在問Curry關於疲勞的問題,Curry打斷了Sager:「看看你和你做的事情,我們還能有什麼藉口?你是我們的榜樣。」
Sager將所有打過電話給他的人都記在了一個小本本上,Rodman打過,Karl Malone打過,Phil Mickelson(美國著名高爾夫運動員)也打過。
「這誰啊?我甚至都不認識他,」Sager說,「這真的讓我很吃驚。」
這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,Sager已經成為了NBA中的一個標誌。TNT球評,前NBA球星Kenny Smith表示:「作為一個球員,當他出現在球館裡的時候,你一定會知道。如果他會談論你,那麼就是一個官方的認可,你家裡會把這段錄下來,你會回頭去看這個錄影。」
快艇總教練Doc Rivers也很享受觀看新秀第一次接受Sager採訪的時候:「我知道他們在想什麼,他們在想‘我成為了聯盟中的一員’。」
Sager和Popovich之間的關係尤其微妙,事實上,Sager一直認為Popovich覺得他很討厭。一直到2003年他們一起出發去波多黎各參加美國奧運預選賽的時候,Sager向Popovich分享了一段經歷。當年Sager本來可能參加美國空軍學院並在那裡打球,但是在最後一刻,他去了西點軍校。而Popovich恰好是空軍學院畢業,他們本來有很大的機會成為校友和隊友。
哪怕是現在,Sager依然是那個色彩豐富的男人。只是,他為什麼要帶著只有4的血小板,帶著嚴重下降的血紅蛋白,帶著一把美工刀就能要了他命的風險來到底特律,來報導一個結局早已註定的季後賽首輪系列賽?
Sager的回答絕對是Popovich的風格:「你到底想說什麼。」一句話,他就不願意繼續說下去了。
推薦閱讀
Popovich最愛記者血癌惡化 醫生告知「只剩3-6個月可活」(影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