誰也沒想到,十幾年前在雅典衛城兜售紀念品養家的瘦弱男孩,名字現在會出現在LeBron James、Kevin Durant、James Harden這些人身旁,在世界籃球的最高舞臺上,他成為鎂光燈下的焦點,本賽季他將會是MVP最有力的競爭人選。
剛滿24歲不久的Giannis Antetokounmpo,場均27.1分12.6籃板6.0助攻,他所效力的密爾瓦基公鹿排在聯盟第一,足足領先勇士4場勝差。而這位來自希臘的年輕人,是這支最強公鹿的唯一核心。
不瞭解他的成長經歷,是無法想像這位炙手可熱的當紅球星,兒時是多麼困苦。Giannis Antetokounmpo本來是奈及利亞後裔,移民來到希臘。父親到處打零工糊口,他和哥哥Thanasis從小只能在街頭向遊客兜售墨鏡、玩具手錶、DVD和旅遊紀念品,才能賺到錢繳電費,買生活必需品補貼家用。
因為實在太窮了,熱愛打籃球的兄弟兩人,甚至只能共享同一雙籃球鞋,「所以我們很少當隊友,」Thanasis說。
在剛加入NBA的時光中,Giannis花了399美元買了一臺PS4來打發時間,回到家時他跟Thanasis說,遊戲打著打著,就會有強烈的恐懼感。
「大概是……罪惡感,」Thanasis說,「他覺得不應該花這麼多錢。」幾天後,Giannis以原價把PS4賣給了公鹿隊的助理教練Nick Van Exel。他每天留下190美元當作生活費,把剩下的錢都匯回家裡。
在他參選後一年,哥哥Thanasis也在次輪被尼克選中了。Thanasis被下放到隸屬於76人的發展聯盟球隊特拉華87人,當Giannis隨公鹿來費城打客場時,兄弟兩人終於遇到了,他們兩人去了費城的一家高檔餐廳。
「我請客,」Giannis對哥哥說,「隨便點。」
他們兩人一直眼睜睜地盯著昂貴的菜單,一直看著,沒說話。
「我就叫了一份沙拉,」Thanasis說,「然後他馬上點了一樣的。」
「我們為了生活做了多少事情啊,」Thanasis對弟弟說,「現在我們再也不用這樣做了。」
「是啊,每一天都是,」Giannis說,「我們終於變強大了。」
Thanasis透露了更多的事情:父親外出打工,母親生病,他們住在雅典衛城旁邊的破舊房子裡,靠著兄弟兩人每天賺回來的零錢支付每天的電費。
「我們在街上一起賣一個玩具,一支手錶,一天能賣10美元,」Thanasis說,「好極了,這就說明我們不會餓死了,我們能買點吃的回家,這一天就太美好了。」
多年後,當Giannis看到公鹿那份1億美元的合約時睜大了眼睛,但他隨即決定不要頂薪,只要1億。
「我永遠不會忘記我是從哪裡來的,」他說,「看到全明星賽場外那些賣玩具的小孩子,我會記得我曾經是他們當中的一員。」
「艱苦打造了我謙虛的性格,這就是成長的經歷,現在也許我面前會有1億美元的NBA合約或1億美元的球鞋合約,但我依然會像以前那樣生活,我的生活方式不會變的。」
他真的簽了1億美元,卻還是來自主動降薪:第三年打完,公鹿提前送上頂薪合約,他只要了4年1億——少拿了差不多1000萬。在公鹿甚至不敢確定的時候,他們當晚就看到了一則更新的訊息,「大家好我是希臘怪物,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,我和公鹿續約啦!我迫不及待分享這則消息,因為我太愛這裡了……」
他有一個以「希臘怪物」命名的個人部落格,偶爾寫一些心路歷程什麼的,部落格、電臺,這些似乎早已不流行的東西,卻佔據了他大量的業餘時間,他如此樂意和球迷分享自己的點滴故事,因為他覺得周圍的一切還是太新鮮了,當時的他,從沒想過如何融入美國的社會秩序。
「那時候他住在訓練館裡面,」Antetokounmpo的經紀人後來透露說,「他的家人沒有通過簽證,他語言不通,也不瞭解美國的生存方式,他害怕周圍的一切,沒有真正意義的家,他在這裡太孤獨了。」
當他的家人們最終通過了簽證時,Antetokounmpo鬆了一口氣,「要是我的家人沒辦法過來,那我就要回希臘了。」
確切的說,Antetokounmpo自己也不太敢相信未來能取得如此高的成就,但新秀賽季稅前179萬美元的薪資也是讓他難以想像的一大筆錢了。那件讓他出了名的糗事,也是因此而來——當他把發下來的薪資全都匯給家裡之後,竟然忘了留自己回家的車馬費,剛好那天還有公鹿的主場比賽,於是他決定跑去球館,就這樣一個210公分的大個子在路上跑了1英里,才被路過的一對夫婦發現並問他是不是今年的新秀,他趕緊點頭承認,最終搭了便車回到球館。
獨在異鄉為異客,支撐著他進步的,就是背後的家人。但正當他飛速成長的時候,卻遭遇了人生最大的噩耗,父親離他遠去了。
「從來沒有哪一天讓我這麼刻骨銘心,」當時只有22歲的Antetokounmpo說,「這是第一次我打電話過去沒有回音。」
在Giannis簽下1億美元合約的第二年,老Charles Antetokounmpo在家心臟病去世,當時只有54歲。
「我總是記得小時候,不管生活多困苦,你跟他說的時候,他總會對你說,『好的,我盡力幫你解決』,他從來沒有錯過我的任何一場比賽,他對生活永遠充滿樂觀,也把這樣的情緒傳染給了我們。」
只是到了終於可以享福的時候,老Antetokounmpo卻離開了。
「我能做的只有越來越好,我的父親做了他能做的一切,他把我們五兄弟撫養長大,我希望有一天,當我離開世界的時候,我的孩子也能健康成長,也能得到正確的影響。」
他能做的只有苦練:大概看一下他的基礎數據,每年都有極大幅度的增長,以至於在每年的進步最快球員評比中,他仍然都能拿到不少的票數,與之相對的,是每年肉眼可見的肌肉暴增。百鍊成鋼是對他最好的形容,放眼全聯盟,在刻苦方面也是無人能出其右。
在驚人的身體素質背後,是日復一日的魔鬼訓練,他的籃球生涯,並沒有美國籃球的系統訓練,而是一種火箭式的竄升:事實上,當和字母哥同級的Nerlens Noel、Ben McLemore、Steven Adams在大一校園之中盤算著怎麼順利開啟職業生涯的時候,Antetokounmpo和Rudy Gobert,還在費力地學習英語發音。而那時候的Antetokounmpo效力的甚至是一支希臘乙級聯賽的球隊,在衝擊甲級的最後一戰賽場邊,圍滿了超過15支NBA球隊派來的球探,Antetokounmpo投丟了絕殺球導致衝擊甲級失敗,這個賽季他在希臘乙級聯賽,場均不過9.5分5籃板。
是的,選他必然是一次賭博,在一向拿首輪賭博次輪求穩的公鹿前面,也只有最熱衷海外球員的獨行俠總經理,Dirk Nowitzki、Steve Nash的發掘者Don Nelson,但Cuban都不願意拿第13順位來賭,因為包括公鹿在內,都沒有人真的相信他會成長為合格先發甚至是全明星級別的球員——此刻在灰熊拿著不保障底薪的「巴西Durant」Bruno Caboclo,就是最典型的反面教材。
但今年,這位毫無美國背景,又在全聯盟最荒涼城市的「希臘怪物」,卻是MVP呼聲最高的球員——「希臘怪物(Greek Freak)」是他幫自己取的外號,「入鄉隨俗嘛,超級英雄什麼的,超級球星總要有個響亮的外號,」紀錄片之中的Antetokounmpo依然有點靦腆,「我在電視上學到的。」
但和傳統美國球員相比,他又完全沒有張揚的一面:也正是如此,即便他每場灌4次籃,對著你我的主隊歇斯底里發出怒吼,但你很難真正反感或恨他,事實上在第六個年頭,Antetokounmpo從來沒有樹敵,反而因為籃球,結識了一大堆好朋友,也有了無數的球迷。
當記者在賽後問他為什麼會在灌籃後對著對手做出猙獰的表情時,這位只有24歲的年輕人卻張開嘴笑了起來,「可能是這樣比較有霸氣?我也不知道,我從小看球的時候發現大家都喜歡這麼做,而且灌完籃吼一下確實挺爽的。」
「我真的沒有惡意,對誰都沒有。」他慌張地補充了這句。
的確如此:上賽季評選出的最佳灌籃,是公鹿對尼克,Antetokounmpo接到Middleton的快攻空接傳球,整個人從追防的Tim Hardaway Jr.頭頂上飛跨了過去。這記技驚四座的灌籃,在第二天被公鹿主場做成了紀念T恤拿來販賣,但Antetokounmpo主動要求球隊希望把這項商品下架,「我覺得這樣對別的球員不太好,我不是有意要不尊重他的。如果因此讓球隊受到損失,我願意賠。」
當LeBron James西遊後,他成了東區的人氣王,在全明星的賽場上,要親手選出一支「Giannis隊」來和LeBron隊抗衡。他並不是人氣最高的那個,但選五個人的先發,你不可能把他漏掉。
「我會優先選那些沒什麼打過全明星的,」在選人直播中他扮鬼臉,「我們組一支新秀隊吧。」
他真的是這麼做的:替補第一位,他選了隊友Khris Middleton,「我早就說過不管在哪裡我們都要一起打球。」
一年之間公鹿翻天覆地,隊友們為了Antetokounmpo甘願降薪留隊,球隊連續迎來強援,連大Gasol都主動來投。這一切的根源,全都是因為Antetokounmpo,因為他的不斷進步,更因為他的謙遜和善良。
「小城市可能對我來說更好,」在被旁敲側擊問到未來打算時,Antetokounmpo似乎絲毫沒有聽得出言外之意,「我從小就是在小城市長大的,我還是不適合成為焦點,能在一支不起眼但充滿團結和積極性的隊伍中,我們相互陪伴一起成長,就是最好不過的事情啦!」
他的表情依然堅定而認真,和5年前用跑的去匯款的大男孩一樣,Giannis Antetokounmpo,他的故事乾淨而明亮,在這樣的NBA環境下,純潔的心靈並不多見。帶著初心的他就像在球場上一樣,邁著大步,勇敢前進。